一夜没起来撒尿,第二天清早睁开眼一摸屁股下,褥子竟然没被尿淋湿,我的情绪就格外的好,这一次终于不用挨婆的骂了。"婆哎。婆。"我扯着破锣嗓子叫喊了半天,没有听到婆应,却听到黄河的老婆在山坳上骂娘,有人在问:"出什么事啊,大清早的骂街?"黄河的老婆气汹汹地说:"哪个砍头挨刀的割了我家自留地的红薯藤。"说着说着就咒开了,咒割红薯藤的人不得好死,上山滚山,下河溺河,断子绝孙。黄河的老婆虽然刚嫁进我们村,但是她的舌头上长有毒剌,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她都能骂上一整天。我继续睡了一会儿,婆还是没来,我只好穿着困觉的衣裤去婆的房间找衣裳穿。平常都是阿妈帮我打扮的,她总爱给我穿花衣,梳小辫,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如同公主一般。可我其实不喜欢这些蹩脚的装扮,走到哪里我都是曲背斜肩,惊惶失措,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我钻进去。每逢家里有生人来的时候,我总是琴瑟地躲在床底,不敢出声,也不敢顽耍,我更害怕的是照镜子,因为镜子会将我的丑相展此刻我的面前,使我无地自容。阿妈是温柔的,她也教会了我温柔,她要求我文文静静,羞羞答答,为此,我经常受到男娃们的耻笑以及捉弄,性格也变得孤僻、胆小,没有人愿意以及我玩,孤独使我远离了游戏。大约是在五六岁的时候,上了小学我才发明本身以及另外女娃是那末的不一样,由于双腿间比另外女娃多了一个小东西,上厕所成了一种很是奢侈的折磨,我不知道我应该像男娃们那样站着撒尿,还是应该像女娃们那样蹲着撒尿,选择的障碍常常搞得我疲惫不堪,于是我千方百计不在学校里上厕所,于是我起头缺课逃课。在老师、同窗眼里我就是一个怪人,我也越来越讨厌上学,最后,阿妈不得不同意让我呆在家里。我今年都九岁了,还不懂本身是女娃还是男娃,我也问了阿妈很多多少次,她每次都说我是女娃,并且还教我不要把身体以及别人不一样的事情说出去。我知道阿妈疼我,她怕我说出去后别人会把我当成怪物,在拉烈乡拉旺村,我就是兰桂芳的女儿,这是拉旺村总以及村民所认同的。至于我的阿爸,对我来讲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,甚至连健忘他的必要都没有。此刻阿妈去广东了,听婆讲是出去打工,我长恁地大,阿妈是头一回出远门,我既感到孤单又感到高兴,我忍不住要按照本身的设法把本身打扮成男娃们那种帅气的模样,这是我早就想干而没能干成的事。我在婆的房间里面翻箱倒柜地找了蛮久,找到了几件我认为比较帅气的衣裳,不过遗憾的是小了点,不太称身,显得我长手长腿。整好衣裳,我又找出剪刀把卷曲的长发剪成男娃的发型,虽说剪得长长短短很不整齐,但是比梳小辫好看多了。男娃的装扮果然舒畅,我壮起胆子,挺着瘦小的胸部,像大将军那样在镜子前边威武的走来走去,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猥琐,我终于扬眉吐气了。梦想的实现使我异常兴奋,我激动地站到婆的床铺上学着男娃们叉开双脚用力地把尿射向半空。 猪圈里阿大阿二睡得还是那末香甜,嘴角边挂满了涎水,鼾声如雷一阵高过一阵,我拿了根小木棍捅了捅它们,想让它们起来看看我威风凛凛的样子,可阿大阿二没在理会我,连哼都不哼,照样睡它们的觉。我感觉它们挻没义气的,平时我总拿红薯藤喂它们,此刻想让它们起来分享一下我的成功它们都不肯。阿大阿二是我圈养的两头猪,阿大是母猪,全身白色,又长又肥,养了快一年了就是不肯下崽;阿二是公猪,白里夹着黑,又短又瘦,光会贪吃不知道长肉。我在拉旺村没有朋友,遇到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我都跟阿大阿二讲,它们两个都是我的好朋友。我不想再打扰好朋友困觉了,我想到村里风风光光的窜上几圈,让拉旺村的长者乡亲也看看我威风凛凛的样子。我吐了两泡涎水抺在头发上整了整凌乱的发型,然后雄纠纠气昂昂地冲出猪圈。"哎哟。"没想到跑得太急,在门口转角儿那里把正要进来喂猪的婆闯了个满怀,婆惊叫一声摔倒在地,刚割来的猪菜全撒在她的身上。婆见了我这身打扮,只说了一句:"你要死哟,搞成这个样子。"便拿起扫把对我就是一顿猛揍,我一面闪躲一面说:"婆,我要做男娃崽,做女娃崽没有人跟我玩。"婆停了下来,严厉地说:"花儿,不准乱说,你本来就是女娃崽哩。"婆将我搂在怀里,用手背贴着我的额头,她以为我发烧了在说胡话呢。我挣开婆的怀抱,再次表明了我的态度,我不想跟以往一样乖乖地呆在家里,我要出去顽耍,我要跟男娃们骑马打仗。我绕过婆打算去村里闲逛,婆没让我绕过去,一把将我抓住,拖着我往我的房间走,我知晓婆是要把我关起来,我每次喧华婆都是这样,我哭喊着,挣扎着,但始终都没能挣脱。婆逼我换好衣裳后将我反锁在房间里,婆说我中了邪不得出去,她此刻要去请师公来驱邪。我不听婆讲,使劲地拍打着门,歇斯底里地吼道:"我要做男娃崽!"我狂躁得快发癫了。 婆去得快回得也快,跟在她后面的是我们村远近著名的师公黄大仙。听村人讲黄大仙以前是村里人见人厌的懒鬼,整天游手好闲,四下里蹭吃蹭喝,后来不知晓从哪里学了一身师公的本领。他平时搬桌移柜,扫屋收谷都要论一论阴阳八卦,卜一卜是凶是吉,时常走乡窜村为乡人愚妇消灾祈福,找他求神问卦,驱邪捉鬼的善男信女多得不患了。此刻很少有人记得起他的名字,各人都叫他"黄大仙",连他家的人也不例外。我很是讨厌黄大仙,因为我认为他是来阻拦我做男娃崽的,我不知晓他们为何不给我做男娃崽,在我看来做男娃崽比做女娃崽好玩得多,可以遍布山野的疯跑,可以骑马打仗,还可以去河滨玩水,而做女娃崽一点都不舒畅,什么都不能玩。我冷冷的打量着黄大仙,他那张由于长期喝酒而浮肿发黄,甚至泛出一点青色的圆脸让我越看越讨厌,我破天荒的没有躲进床底。黄大仙看了看我家的格局,拿出罗盘仪让婆领着他进进出出的查看,在天井黄大仙停了下来,紧皱着眉头沉默不语,婆见黄大仙神情凝重,心里有些慌乱,便孔殷地问道:"大仙,我这个孙女是不是中邪呀?"黄大仙其实不焦急回应,眯着眼,拈着手指算了片刻才说:"你孙女不是中邪,而是挨鬼缠身。"听了这话,婆的脸都变青了,她哆哆嗦嗦地跟黄大仙说:"大仙,你是不是算错了?"黄大仙说:"没错,就是挨鬼缠身,这个鬼此刻就躲在你家的水里面。你去舀一盆水来,我找它出来给你看。"婆颠着小脚端了盆水放在黄大仙脚下,然后站到旁边看,我感觉好奇也凑了过去。黄大仙从他的布挎包里取出一根绣花针,围着水盆念念有词的转来转去,时时时还用针搓搓头发,过了一会儿,他把针轻轻的平放在水面上,神奇的是针并没有沉下去而是浮在水面。我以及婆看得目瞪口呆,嘴巴张得大大的,下巴都要掉了。黄大仙对我们的反应很是满意,他得意洋洋的说:"看见没有,这是鬼在水里面托着。""大仙,你一定要救命啊。"婆吓坏了,话说得结结巴巴的。黄大仙颇有侠气,拍着胸口豪迈地说:"阿婆放心,各人都是乡里乡亲的,不帮你们我真的过意不去,我就折一点寿,帮你们把这个鬼赶走,不过赶鬼要用钱开路。你看。"婆可怜兮兮地问:"那要用几多钱呀?"黄大仙说:"最少要五百块,太少了不够买路。"婆说:"那就按你讲的做,该那样做我们就那样做。"黄大仙说:"那好,我马上作法事赶鬼走。"黄大仙叮咛婆在水盆边撘一个简易的祭坛,摆上供品,烧上香火。趁着祭台还没有撘好,黄大仙用黄裱纸画了几张赶鬼的符,画完符,他用柚子叶煮的水洗了手,罩上道袍,晃晃悠悠地跳起了大神。他时而低吟浅唱,时而大喊大叫,时而捶胸顿足,时而猛力抓狂,全般人随着了魔一般。"走,赶紧走,不走我就要砍哦。"黄大仙双目怒睁,射出一种攫取的毫光,等了一会,针还是浮在水面上,黄大仙手掌作刀隔空向水面砍去,"嘭"的一声,火光四溅,一股淡淡的轻烟从水盆中飘了出来,水面上竟然发生了轻微的爆炸。黄大仙疲倦地接过婆递给的毛巾擦了汗,说:"阿婆,鬼我赶走了,你拿那盆水倒出门外面,拿我刚才画的那几张符烧成灰冲水给你孙女喝,四十九天之内不要给她出门。"我怕鬼,不敢再闹着要做男娃崽,顺从的喝过神水就去喂猪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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